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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隔天一覺醒來,與和舅舅從餐車飯畢回來的詩詩道早。若說吃便當算中產階級,那上餐車絕對是貴族世家。拎著錢包往餐車移動,本想體驗含著金湯匙的滋味,然而稀飯青菜鹹豌豆,我拂袖而去,還是草莓派吃到飽比較合意。
 
  詩詩去北京找媽媽,這趟路已走過好幾回。火車進入河北,鑽行青山間,河谷流過碧綠平川。她一邊替我編第二條、第三條手鍊,一邊回答我問題。「這下邊什麼河?」「灤河。」「樹上結什麼果兒?」「山楂。」「屋頂上曬那什麼乾兒?」「玉米。」也許見我問題太蠢,她反問:「太陽系什麼行星最大?」我愣了一下答:「木星。」「哪顆行星繞著環兒?」「土星。」「土星環兒什麼成份?」「冰。」Bingo!要不是我家剛好住天文台附近,又偶爾會看Discovery,不就丟光老臉在地上踩爛。
 
  我手撐下巴斜眼看她:「妳功課一定很好吧!」「還行,我每回一定考第一名。」我最恨資優生,誰叫他們老踩著我頭頂往上爬,害我被媽媽罵。「為什麼非考第一?」「因為我想當科學家,去美國、上太空。」「唔……」我豎起大拇指,這類萬中選一的鴻鵠之志,包括當總統什麼的,自從長大後就很少聽過,倒是以錢為單位整天計算自己戶頭的老把戲很多。有關那樣的夢,可能在小學時代就已經做完。
 
  「妳將來想做什麼?」詩詩問我,顯然把我當她三年一班的同學閒談起來。「我……我從小就想當一個記者。」真不曉得為什麼,我說到「一個記者」時會情不自禁壓低音量,好像作賊一樣。「嗯……」她的表情,分明是「當記者有什麼好」。我忍不住多嘴:「一個好記者能使弱勢族群發聲、受到關注,能揭發不公不義,能提升社會文化水平,這是很大的關懷、監督、教化力量。」她點點頭:「希望妳可以作一名好記者。」我拍拍她:「妳也是,要當太空人科學家特難,得加倍努力才行。」她堅定點頭:「哈那。」
 
  其實本來很想說,人生很奇怪,有時離夢想愈近,就愈想放棄夢想,也不明白是犯賤、還是不想犯賤;誰都想作好人,但往往是命運改變人,人改變不了命運。不過這樣倚老賣老實在雞婆,詩詩聰明、努力又沉著,傾全家資源栽培,搞不好有天真會頭頂諾貝爾桂冠。話說回來,就算失去一個夢想也無所謂,不過傷心一下,人生永遠會有下一個值得追尋的夢。
 
  晃著她繫在我手上的三條手鍊,我對她說:「謝謝!我倆合影一張?」她搖頭:「不,我不喜歡照相。」
 
  她拿出色筆畫窗外風景,我隨手拾起桌上她的小通訊本,裡面她稚嫩字跡清楚登記媽媽、舅舅等親戚同學的住址電話,一絲不苟。我翻至最後一頁,畫上自畫像、寫下我的e-mail,底下PS.「詩詩加油!一定要成為科學家,上太空前記得e-mail給我。火車上的姊姊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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