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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離開地壇搖頭預定地,眼見天色漸暗,我再次向方大哥一揖:「就此別過,後會有期。」整日不知不覺僅靠一早肉夾饃墊肚,直到所有目的地逛完,頓感餓到快暈倒,一聲再見心不在焉,眼神已四處找食物。方大哥笑問:「妳很餓吧?」挖靠!你是我肚裡蛔蟲啊?「妳臉上寫著餓了!」他哈哈大笑,拉著我就往地壇旁氣派餐館「金鼎軒」殺去。
 
  這種所有服務員全穿訂做旗袍、梳包包頭,只差餐具不是空金包銀的獨棟高檔酒樓,換作我孤苦伶仃一人絕對吃不起,湖北佬卻很阿沙力。翻開menu,原來是粵菜館,我們點了麻辣煲鍋加若干港點。還沒起筷,燕京啤酒先乾為敬。燒酒林一杯~吼搭啦~吼搭啦~(高八度)吼~搭~的啦~
 
  從沒料到,我的北京第一天,會與一個「自稱是」書法家的人(由於他遲未將墨寶寄我惠存,令人愈想愈氣,因此在他真跡現身前,其頭銜將加此冠詞洩恨),在金碧輝煌的酒樓狂啖美食佳釀,縱情閱旦家事國事天下事。我請他品評歷朝字畫、描述家鄉風光,並探聽湖北人食衣住行育樂。湖北腔口音極重,聽不懂時我就大聲吆喝:「你說什麼!」(餐廳太吵)他會不厭其煩解釋。每當我提出各種異端偏見,他便額手稱道。
 
  酒足飯飽,方大哥假借上廁所溜去付帳,「多少錢哪?」他回來我問。八十元!對大陸人而言,這頓飯可不便宜。我掏出四十塞過去,他堅決拒收。以他八百月薪,這頓飯若讓他請,不就像要一個月薪四萬的台灣人請一頓四千塊大餐?一想到這我就良心不安,推託許久,兩人幾乎在金鼎軒扭打決鬥。
 
  最後,他嘆口氣:「這是我的心意、我的尊嚴,能成全我嗎?」我兩眼一翻,天哪!這什麼人生難題,糊里糊塗連別人尊嚴也囫圇吞了,早知拚著餓死也拒吃!!若再亮著四張鈔票晃來晃去,就是說人家心意、尊嚴各值二十的意思,我沮喪收好錢:「那就謝謝你啦。」他倍感欣慰:「榮幸之至。」
 
  我看時間不早,擔心家中蘊蘊報公安尋人,向又要掏地圖的阿方哥道別:「我要到別處搭車,估計你下榻飯店至對面車站坐車即可。」嘿嘿,前晚認真研究地圖的成果,竟開始為人指路。誰知他堅持迷路也要送我回家,縱使大陸不是民主國家,也只好由得他。上公車,我手忙腳亂發現周身摸不出一塊銅板,他又出面打發晚娘車掌。俗語說出外靠朋友,小妹叩首涕零~~
 
  沿路我們繼續抬槓。原來方大哥的老婆是隻母老虎,還愈老愈悍,最近開始起腳動手;想到明天要見面,他就愁眉不展,祈禱黎明不要來。我安慰:「你女兒不也一塊兒到嗎?」提起女兒他就喜上眉梢,歷數童言童語,疼愛溢於言表,令我想起溺愛我的父親。
 
  下車後,須走一段長路才到家。我總擔心方大哥迷路,不斷指點:「前面是東方,你必須往西南行,如此這般……」他很好奇:「妳不是昨日才到?」我提醒他未來幾天留意並謹記日軌,可輕易辨別方位,他一拍手盛讚我機靈,就像我爸見我清早蓬頭垢面,都能胡誇人水花大蕊。
 
  直到光熙門社區入口,我向他再見,祝他十一假期在北京玩得開心(心裡暗想:希望你別被老婆K)。他說:「搞不好我們會不期而遇。」我微笑點頭(心裡又想:拜託,要真相遇還像今天這樣嘻嘻哈哈,保證你回去不只黑青還見紅,血跡一路滴回湖北)。
 
  走幾步回頭,只見他笑吟吟向我揮手。海內存知己,天涯若比鄰,剎那間,北京暖暖融融。
 
(圖為金鼎軒豪華美食之旅,為保護家暴當事人不造成身心二度傷害,史無前例有碼處理,敬請見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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