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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回家洗完澡,和蘊一家圍坐電視前抬槓。新居敲定,我們將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滿五十四年那天(後天),打包快閃。我發誓真的很想幫忙款包袱,但細軟早已收妥,總不能叫我拿出來再放回去裝忙。
 
  聊到今午逛「非典英雄紀念館」印象深刻,蘊蘊爆料半年前逃難始末,餘悸猶存;我彷彿身歷厄夜叢林加火線大逃亡,肉跳心驚。
 
  二○○三年三月,春天似乎並不像往年光臨北京。南方傳來的怪病,悄悄籠罩渾然不覺的居民。政府媒體刻意封鎖訊息,卻封鎖不了一波波湧入醫院急診室的病患。蘊在教學醫院的實習課被迫中止,爆滿診間裡實習生退開別礙事。
 
  肯定發生傳染病!從走廊匆忙奔走的醫護人員,與老師學長的緊張神色,連考試最後一名的學生都輕易明白。只是,情況多嚴重?
 
  幾個台灣留學生見苗頭不對,準備暫放學業回台,然而出北京的飛機班班客滿。外頭流傳的風聲仍是國泰民安,同班大陸同學冷嘲熱諷:「台灣人膽小怕死……」
 
  四月,幾經波折連行李也沒收,蘊終於飛離號稱天子腳下的北京城。就在隔天,北京機場關閉。
 
  來不及「逃」出的台生,見證SARS期間北京慘狀。四月底,戒嚴、甚至封城的傳聞甚囂塵上,居民湧入超市搶購民生物資。大家不知為什麼要搶,甚至不曉得搶的時候好歹該戴上口罩。之後,平時熙來攘往的大路,突然一下陷入死寂。
 
  入夜時,尖銳響笛劃破靜止,救護車狂嘯在街頭巷尾,載著高燒不退的病人,不是駛向附近醫院,而是直馳懷柔(郊區)。這些患者從此沒再回來,連骨灰也不剩;他們的親友,連摯愛的最後一面也見不著。開始有人害怕未知地赴死,殊不知待在家中養病也是死……
 
  二○○三年九月,北京中醫藥大學一如過去,在微涼的初秋開學,我的同學蘊也回到學校。然而,許多想修的課開不成,因為曾是中醫界權威的好幾名教授、學長,已溘然長逝。
 
  我認為北京當局在懷柔設置集中營的做法根本是草菅人命,若病患只是單純感冒不就白白枉死;更何況,集中營內完全沒醫護人員療護。「那也沒辦法,應變太慢、疫情擴散太厲害,眼下只有壯士斷腕,僅剩的醫療資源也必須保留,」蘊提出醫界觀點。
 
  我無法反駁,用手支著下巴,想起一則故事。一個小孩在左邊鐵軌玩耍,另有十個小孩在右邊鐵軌嘻鬧,而前方正駛來一輛特快火車。剛好站在軌道切換器旁的我,該如何抉擇?
 
  廢話!當然是將鐵道切往一個小孩那邊,然後衝過去抱走那個小鬼。但是,真的很抱歉,姊姊雙腿斷了,是殘障……
 
  這一夜,姊姊輾轉難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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