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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時近黃昏。天壇內有許多先生太太,散佈在蜿蜒迴廊吹奏簫笙、彈琵琶古琴、拉胡琴小提琴……,就像台灣公園裡有人溜直排輪、跳街舞排舞,你高興大可坐下觀賞,開心就喝采鼓掌,不高興默默出場。這類即興演出,似練習像表演,影舞者往往有股臭脾氣,絕不由得你點歌,沒觀眾依舊興致高昂。
 
  繼續走,我看見一位穿唐裝的白鬍子老伯提了筒水,抱著一枝與人齊高的毛筆,蘸濕在石地上行草,架勢好,字寫得更好。
     山中相送罷
     日暮掩柴扉
     春草明年綠
     王孫歸不歸

  好個王維《送別》,送天壇黃昏離人。雖然這首五言絕句在夕陽下很快消失,卻蒼勁有力一筆刻在我心裡。老伯看看我,又揮毫落款:
     冷冷七絃上
     靜聽松風寒
     古調雖自愛
     今人多不彈

  他是故意寫給我看,大有向六、七年級嗆聲的意味。既然老伯喜歡劉長卿的詩,我便回敬一首,故意搖頭晃腦故弄玄虛道:
     孤雲將野鶴
     豈向人間住
     莫買沃州山
     時人已知處

  被我一褒,老伯眼中精光大盛,撫鬚長笑,再度提筆:
     白日依山盡
     黃河入海流
     欲窮千里目
     更上一層樓
 
  正自我陶醉,一個不識相的莽漢走路邊說話,邊打我姓名「陳」上頭狠狠踩過去,我大怒:「喂!」對方渾然不覺漸行漸遠。我吹頭髮瞪眼,老伯哈哈大笑。

  我十分感激他以詩相勉,向他一鞠躬:「受教了。」他呵呵問我姓名,我據實相告,他分別以楷書、行書、隸書、草書寫於石板。眼見自己名字被如此優美用心的呈現,彷彿身體也被柔軟毛筆輕拂,溫暖舒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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