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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覺起床,八點客運車準時隔壁搭。這種翻山越嶺的長途大巴,由於大部分乘客是生意人,他們所有趕集的雜糧乾貨,如麵粉棉花這類大宗物資,為了避免塞爆車廂,通通得牢牢綁在車頂。乍聽我的背包也必須頭頂一片天,萬般不願:下雨不就慘了?路途顛簸行李摔路上怎麼辦?麵粉袋破了染得我藍包變白包又如何?正待講情,「大包進車?行!替它買張票就得了!」我小氣鬼乖乖閉嘴。算了,人家棉花都不怕,我們冰箱怕什麼,拚了。
 
  上車後邊嗑奶疙瘩當早餐,邊賞窗外美景,車子從晨暉下的東旗,緩緩駛入大山。這趟大巴幾乎九成滿,啟程一小時後,車長大哥開始一路從前座問候過來。
 
  輪到我們,他問有沒帶身分證,我們答有,不過是護照、台胞證。他大驚失色,喃喃自語:「台灣人!?老天!台灣人……」我追問有什麼問題,他望著我們欲言又止,搖搖手:「不知道,應該……應該沒事兒。」叨叨回座:「台灣人!?台灣人到這做什麼?」
 
  車尾坐著兩個台灣人,這件事在極短時間傳遍全車,毫無隱私,空氣中猶瀰漫一股不尋常的難安。輾轉得知,逼近邊界,即將有軍事檢查哨。大家都安慰:「不會個個盤查,應該……應該沒事兒。」我被搞得神經緊張,盤查到會怎樣?難道又請我喝西北風、罰站等連長?眼見窗外崎嶇山勢,不由得打了冷顫。這番偏僻,等個官兒上山料理我們,至少得等一週!如果叔叔伯伯又不給吃不讓睡,自己跳山去死還比較乾脆。
 
 
  該來的躲不掉,哨營至、大巴停,司機下車去。我七上八下,暗忖這公車天天有,那兵一定敷衍兩下,不會認真檢查。然而天不從人願,眼見我命中剋星中國人民解放軍爬上車,一路摸過來,我在後排猛翻白眼:「死啊!死啊!」
 
  果然,一臉江洋大盜的我倆,迅速列為治平專案掃蕩對象。台胞證出鞘後,對方更是狐疑打量、滿臉凝重,挾證件以令良民,我倆乖乖投降、尾隨下車。沿途望去,全車莫不一臉中鏢的慘綠,充滿綁赴刑場的同情。
 
  下車後,照例官爺盤問身世來歷兼此行目的,另有一小兵翔實登記我們證件資料。人為刀殂、我為魚肉,當然是溫良恭儉讓,柔順得跟小綿羊一樣;不但要狀似純真活潑、有問必答,還要將心比心,體貼爺們駐守邊關的心情健康。這回軍心大悅,大家嘻嘻哈哈相安無事。原來台灣人當真罕至,這一年來,兩千萬人裡也只一人在阿爾山留下足跡。一揖而別,官爺們預祝旅途順利,我倆唯諾告退,聖恩浩蕩啊~
 
  外頭大巴司機坐在駕駛座,焦慮搓著手,見我們出來,如釋重負。他正經歷一場是否撇下我們的天人交戰,畢竟全車已為我們delay十多分鐘。回車上,沒有不耐的衛生眼,大家欣慰我們平安歸來,夾道喝采;世情溫暖,我就快感動痛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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